那报喜官看她换了一身衣服, 容光焕发,觉得这少年人意气奋发的样子着实俊美,便有心结交。
楼天宝道:“您客气了,我只是个区区第二名, 又不是会元。”
报喜官淡淡地说:“您也太低看自己了。就我观察的这么几年, 爬得快的都不是状元。状元固然厉害, 但多是书呆子, 我倒是看好那些四五六名, 当然您也是。”
“抬举了。”
“不抬举。”那六品文官上了马,伸手将楼天宝也拉上了马。
这匹宫马养得又高又壮, 脊背又宽,一个楼天宝坐上去绰绰有余。
那文官在前头说:“广源商会在上京城另一边,我带你从中道上走。你想走快些还是走慢些?”
楼天宝淡然道:“快些吧。我不想引起别人注意。”
那文官笑了一声,夹了夹马肚子, 催动马儿朝前奔去。
楼天宝没仔细看街上的情形。她觉得自己又不是中了状元,不必过多宣扬, 便没有四处环顾, 但一路跑过的大马还是入了不少人的眼。
等跑到广源商栈, 前面那文官立刻笑了:“还说不想惹人注目, 您看看, 这叫不惹人注目?”
楼天宝抬头一看, 乖乖, 这广源商栈怎么……变成红色的了?
匾额换了红的,对联也换了红的,门前还悬着一串鞭炮, 鞭炮旁还站着一个红彤彤的角八。
他看到了高头大马, 忙吹了一声口哨, 对里头喊:“小胡爷回了!”
说完,他用手里的火折子点燃了鞭炮,顿时门口噼里啪啦响了起来,那文官赶紧捂住了马的耳朵,还动了动腿让它往边上走。
“别闹!别闹!马要惊了!”
楼天宝赶忙跳下马,那角八正握着鞭炮杆子到处晃呢,这么一听赶紧跑回了原处不动了。
鞭炮声把商会里的人都引了出来。
其他人都满脸喜庆,高兴极了,胡爷忙不迭拨开众人走了出来,手上拿着封红的银子,好大一包。他也不管那文官什么态度,往他手里一个劲儿地塞,塞得他往后退了两步。
楼天宝忙上前说:“爹,够了够了!”
胡爷说:“不够不够!多给点才好啊!”说着,他还要再掏银子,楼天宝赶忙捂住了他的手。
一旁管马的拐腿过来牵马,文官笑着跟他们进去了。
胡爷满面通红,显然是高兴极了,他进了商栈就对众人说:“今日我干儿考了个贡士,还是第二,离那会元也就一步之差,真是给商栈长脸了!我们商栈从来没有这么厉害的读书人,今日的酒水都算我请,库房里的喝完了就去酒肆里买!”
商栈里一阵欢呼,其乐融融。楼天宝赶忙说:“干爹,不必这样,我还没考殿试呢,等考过殿试再放鞭炮摆宴席也不迟。”
她拉过胡爷,到一旁小声说:“后面的殿试还不一定过呢,要是不过岂不是丢了脸。而且宁帝疑心重,他很有可能在殿试上测试我们这些人。”
胡爷:“他这人这么无聊?”
楼天宝:“他不用每道题都试验我们,只要用细节试探我们就行。他很敏锐,手段多诡,一不小心就踩他陷阱里去了。”
胡爷顿时来气了,他拍了一把自己的膝盖:“这狗贼!”
楼天宝连忙左右看看,确认没有人看到。没事,老鬼正在酒坛边偷酒喝,看来是没什么事。
胡爷想了想,还是招手让所有人将东西全收拾起来了。
不过这一餐饭还是要好好请,总得吃得报喜官满意才行。
胡爷是北方人,带一点胡族血统,平日就喜大鱼大肉,酒水也不忌讳,本来是摆十桌,这就缩减成了两桌。报喜官吃得满嘴流油,一脸满足地离开了商会,兜里还带着几张银票。
一顿吃完,楼天宝心里留了疑,于是喊上一旁的角八,让他陪着自己去看榜。
角八牵了两匹马出来,让她骑一匹枣红小马,这小马腿短,驮了人就跑不快,也不颠。楼天宝看这小马累地喘气,心说还不如找一匹驴给她骑。
角八怎么可能给她骑驴。
他们嘚吧嘚吧骑到了礼部外的红榜前,这时榜前的人已经走掉了一波,剩下都是看热闹的。
有小吏站在红榜前维持秩序,防止有人冲到榜前胡来。往年的确有人可能冲上来撕榜什么的,还有往榜上倒墨水的,就因为仇家高中了,自己没有。
楼天宝看着那名字,随口问了一句小吏:“今年这几科会元都是什么人啊?有没有外来的人?”
那小吏正犯困呢,打了个呵欠接口道:“每年都有进京赶考的举子高中,今年也不例外。您看这机算科的会元,不就是外乡来的么。”
楼天宝抬头看了一眼机算科。她本只是随便看的,谁知不看不要紧,一看就给她惊得说不出话了。
会元王球,姜林府姚安县人士。
王球?是哪个王球?
楼天宝立刻问一旁喝水的小吏:“这位王球是何许人也?姚安县竟然出了如此人才?”
那小吏道:“这位王球也是个传奇人物。年方六十。身宽体胖留一把胡子,体长四尺五,走起路吨吨有声。”
楼天宝差点喷出来。
这不就是球球吗!
那小吏看她忍俊不禁,忍不住说:“你这人着实没礼貌!怎可以貌取人!”
楼天宝心说还不是你的描述太细节了。
她拱手道歉:“失仪失敬。我不是对机算科会元有什么看法,只是他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。”
这位故人自然是球球,本名王求,化名王球、球球等一切能和球关联起来的名字。
身高和岁数都对上了,不知道这家伙现在身处何处?楼天宝非常想要会一会这位机算科的会元。
她问那小吏:“这位王球是宿在哪一家客栈的?”